我去年在ars electronica碰到了Mushon Zer-Aviv,当时他在那里展出两个项目:升级!(Upgrade!)——一个新媒体类集会网络,和“空间转换”(shiftSpace),一个依托互联网的开源元层。数周后,每年在纽约举行的有关心理地理的艺术节Conflux上他展出“你不在这里”(You Are Not Here)时,我们的轨道又交会了。
Mushon是一个不知疲倦的家伙,从来不会给人懒散和无所事事的感觉。他设计,教书,给杂志写稿,在新媒体领域内活动和搞网络艺术。他尤其感兴趣于挑战对疆域和界限的认知,以及它们是如何通过政治,文化,全球化和万维网形成的。
他和妻子还有猫生活在纽约。我很高兴他找出时间来回答我的问题。
Mushon,我第一次遇到你是在奥地利,你在那里(和其他人一起)展示升级!的活动。升级!网络不断发展,越来越活跃了。是什么促使了它的产生?它是如何发展的?目标是什么?
升级!是新媒体艺术家 Yael Kanarek 在1999年创立的,当时她和另外三个朋友都觉得孤独,于是决定在东村的一个酒吧碰面,谈谈各自的工作。这些非正式会议逐步发展扩大,Yael就开始在Eyebeam艺术科技中心主持这些会议。2003年纽约的参加者和Yael的其他朋友又在温哥华、蒙特利尔、波士顿、汉城和慕尼黑创设了类似的网点,从此升级就开始向世界各地扩展,现在世界范围内超过二十个城市都有了。我在2000年开设了Tel-Aviv网点,目前由Sala-Manca团体经营。自从搬到纽约之后,我更多地与国际水平接轨。
2006年十二月底,我们在俄克拉荷马州举办了升级的第二次国际聚会,就自己动手的主题展览,主持了工作室和讲座。这是我经历过的最激动人心的一次活动,我不停地对自己说,作为它的一员我是多么自豪。(我又是多么幸运,能从事编目的工作)。活动进行的四天中,每天早上我们都一起吃早饭,讨论网络的事。我们相互了解各自的网点,并寻求发展世界水平的网络的办法。
每个网点的工作有所不同,反映了各个地方团体的文化和兴趣。例如,苏格兰网点接二连三地邀请艺术家和其他专业人士来出席,同时每个月都在格拉斯哥和敦提间往来。芝加哥网点则在饭店举行会议,充当了各种新媒体学术讨论的集会地。 柏尔格雷德网点起着联络不同的艺术组织的作用,波士顿那个点则专注于它的经营者激流(Turbulence)的实际工作和它的艺术家库。萨尔瓦多和特拉维夫/耶路撒冷网点极感兴趣于媒体行为和社会变革,等等……
从较大的视野来看,升级似乎经历了网络的三个经典模型,它起始于Yael创立的最早的纽约网点,是一个集中化网络, 然后发展为分散式网络,由不同的组织者自相连结,经营各自的地方网点和团体。我们目前的目标之一,是实现第三个模型—分布式网络(允许我们相互间进行交流的互联网协议也是用这种方式),也就是点对点通信和各个网点的艺术家之间的合作。
上个月国际集会的最后一天,我在许多项目上的合作人Dan Phiffer提交了他的一个项目“后国家基础”,挑战国家主义者采用的小规模地方干预的政治策略。我们大家都很受启发,认同他的“着眼全球/立足当地”方法。网点以城市而非国家命名并非偶然,我们确实视自己为后国家网络的一部分。升级是我们挑战全球化和提供更好的全球网络模型的一个重要平台。
谁都可以在他/她的城市组建升级!吗?有什么规则?没有条件限制吗?
我们一直都试图建立规则,但又总在否定这样的做法。到现在为止我们的网络都很繁荣,只除了一个网点在一次事件后失去了联系,这不是我们想看到的,不过也没关系,每个网点有它自己的寿命,这是很自然的事。我们决定不再试图建立规则。哪里不对了我们就解决哪里的问题。升级的起步,成长都靠的是成员的社会网络,我们都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我们希望它今后能以这种方式不断发展。这样就精简为一个简单的规则:如果你想要组建一个升级,那就先成为我们的朋友:)
你认为互联网是一个公共空间吗?你和Dan Phiffer合作开发的空间变换是如何适应这一图景的呢?
Dan和我是在ITP相遇的,我有做设计的背景,而他是一个有创造力的网络黑客。我们都很喜爱网络,把它视为将来的后国家时代最重要的模型。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也非常关心网络的主要范式,也就是私有化。虽然我们关于网络的对话是自由与分享的极致,但是我们也不断地碰壁,遭遇到网络的限制。网络是一组巨大的私有空间—虽然互联网协议事实上是分布式的,而域名协议完全就是集中化的——这意味着无论互动性有多好,怎么靠近web 2.0,对网页内容的控制权始终都掌握在私人手里。我们要挑战的就是这一方式。我们下决心不仅是质疑这一网络权力结构,而且要证明我们能建立起有趣且有用的工具。
空间转换是一个为网站提供社会性延续的开源平台。只要你愿意,它可以给你的网站提供一个透明层,用户可以在其上留言,讨论,抗议,进行艺术创作,以及深入探索网络的交互潜力。
通过安装插件的最新公开测试版0.07(为2007年新年发布的),用户可以使用“留言”空间(向空间转换申请)在网站上留下便签贴纸,使用“图片转换”空间可以随意更换网站上的图片,使用最新添加的“源码转换”可以修改网页的html源码。我们把这些修改称为转换。 用户浏览一个经过转换的网页时,会出现一个提示小图标,点击+号键就可以启动“转换空间”控制台,察看转换后的网页。
我们目前正着手研发许多新的空间,有一个称为“路径”的特性可以让使用者将各种转换连接在一起,创建出网上信息地图。空间转换挑战了界面的私有化模式,有望为网络艺术家,研究者,活动者,诗人,技术主义者和日常用户提供一个富于吸引力的平台。元数据网的概念还没能流行起来,但是已经有很多这方面的尝试了,从第三声音(Third Voice)到油猴(GreaseMonkey)再到目前的元数据网2.0注释工具的增殖。
空间转换是一个非常年轻且充满野心的项目, 我们努力从前辈的成功和错误中学习,努力在网络上提供一个真正的公共空间。网络还是一片生气勃勃未经开发的荒野,我们努力使这个平台做到稳定和尽可能开放。
2006年9月我在电子艺术节上第一次听到这个项目,此后它可有进展?
当然!首先,我们又发布了4个版本(v0.08很快又要出来了),而且新的shiftspace.org网站刚刚启动,它比以前的网站更加广泛和全面。同时,这个新网站允许用户查看和订阅来自广大的用户群体的RSS反馈。
一直以来我们都在不断推出更多的展示来进行推广 ,也在举办“装置派对”,邀请参与者在他们的笔记本电脑上装载公共空间。
我们目前正和激流合作,做一个挺特别的委托项目,目的是帮助艺术家创作新的网络寄生艺术和把空间转换当作平台使用。正这是我们一直努力的方向,使空间转换成为一个开放的创造性平台,为一个广大的群体所共享和推动。
我们在寻找更多的人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工作。你可以做一些简单的事情,诸如使用系统,用它做一些创造性工作,不时报告一下臭虫(以及在它们最有可能出现的时候一起将其暴露)。你也可以参与开发新的空间,如果你是网络高手,我们当然更欢迎你来和我们一起开发它的核心系统。我们受维基百科原理的启发,对这种开放源码的模型是相当认真的。我们希望将来能通过选举产生项目的领导。对那些对(元)网络的将来和我们有同等的热情和责任感的人们,我们也将有望和他们一争高下。
Conflux 上的“你不在这里”
“你不在这里”邀请人们在纽约的街道上游览巴格达。是什么促使了这个项目的产生?你认为通过这个项目纽约人能得到关于他们自己的城市和巴格达的何种认识?
在我看来你不在这里和空间转换有很大关系。空间转换在网络空间上增加了一个信息层,而你不在这里是在城市空间上加了一层。我们都不满意主流媒体使用“巴格达”和“伊拉克人”这些词的方式,我们觉得这些词已经丧失了它们的人类尺度。你不在这里尝试的是在一对一的尺度上体验巴格。
通过一张两面地图,一面纽约,一面巴格达,参与者在纽约街头找到你不在这里的标志,再给巴格达旅游中心打电话,有声旅游就可以开始了。无处不在的电脑操作,特别是移动电话将物质实在和个人沉思糅合在一起,这就是它的威力所在,你不在这里就建立在两者间的紧张性质之上。尤其是对这些巴格达场所的导游是非常美国化的。当你“漫步巴格达”,从人类的尺度开始体验的时候,这种西方式的导游再次反映出我们是如何受制于主流媒体提供的信息的。这就使人在去巴格达之前预先对其受到的文化殖民有了种厌恶。旅游观光和殖民主义之间的对立是该项目的固有成分。这是去年9月的Conflux旅游中我希望参加者去体验的。纽约当地的人也可以从网上下载地图,出门一试,感受一下巴格达。
说说新版“你不在这里”好吗,这个在特拉维夫街头开展的加沙游?
没问题。我是以色列人,所以这事令我尤其兴奋。你不在这里最初的四个成员(Kati London、Thomas Duc、Dan Phiffer和我自己)目前在从事“你不在这里”的第二个项目。这次是以相似的方式思考加沙和特拉维夫。虽然地理位置上很接近(只有2小时车程),这两个城市在情感和政治上却相疏离。这种政治情感上的疏离是个复杂的问题,有其历史原因。 虽然2005年夏以色列撤离加沙地带被认为给加沙人民带来了新的希望,但是实际上却将加沙变成了世界上最大的监狱。以前以色列是加沙人的工作地,但是现在边界关闭了,加沙的局势也就变得日益恶化。以色列空军不断炮轰加沙,以报复加沙向以色列发射火箭,这就是一恶性循环。你知道……大部分以色列人都厌倦了长达40年的占领,想它结束。但是在特拉维夫,普遍的思路却认为既然我们已经撤离,就无需再对加沙负责。这就是我想通过你不在这里新一期项目关照的问题。
这次不同的一点是我们不打算请美国人或以色列人来当叙述者,而是用从加沙来的人。我们刚刚开始和Laila El-Haddad合作,她是一个很吸引人的博客“养育尤素福,不插电:一位巴勒斯坦母亲的日记”的天才作者。现在就说这位合作者将把这个项目导向何处还为时过早,但是我们都对它有很高的期待。
我们感兴趣于将特拉维夫变成一个发布来自加沙的声音博客的媒体平台的潜力。你不在这里:拉特维夫街头的加沙游将在4月份启动,地图将印在第4期的Block杂志上。我们正在考虑你不在这里的下一集,正在和我们的韩国“升级”朋友们联系,想在汉城的街上推出平壤游。
那么小脚社(Little Feet Bureau)呢?通过这个项目你想获得些什么?是想引起人们对在线监视的注意吗?在你开发这个项目的时候,你想到的是哪一类的受众?
你现在涉及到的应该是我正在从事的一个最上层的主题。你知道,我是在以色列长大的,这个区域的地图总在变化,没有一张是相同的……我是在不知道自己国家的边界的情况下长大的,我努力适应了这一点。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我仍没能适应。它已经成了属于我个人的边境冲突了。那就是为什么我是如此地被因特网吸引,并对后国家主义深有兴趣。
小脚社关注的恰恰就是网络的后国家倾向和国家情报机构的妄想狂倾向之间的紧张状态。 政府和国家意识形态秘密监视着英特网上的无辜活动,企图投射和合理化它的恐惧,它通过“危险关键词”,讲述了一个个充满了恐怖主义,极端主义和不安定性的希奇古怪的故事。在我看来,这种行为将这一紧张关系推到了极至,是数字边界冲突的核心。
Toshi Ozawa、David Nolen 和我创建了这个小脚社,它是一个独立机构,为各个政府提供监视服务。小脚社的点阵打印机会根据客户的意识形态量身定做出指控信,指控由那些谵妄的关键词呓语所定出的可疑用户。基本上,它们就是些犯妄想症的机器—将国家的恐惧和文化隔离具体化为计算机算法。我们做这个是为了告知大众在线监视的存在并引起对它的注意吗?我无法肯定。“小脚”发起于我们在一瞥举行的一次升级!的纽约活动。这次活动的主题是:我们对权力和控制的热情——监视下的艺术的阴暗欲望。我们也展示了(不)安全性和生产性社会网络(Generative Social Networiking)方面的工作(两个都值得WMMA报道)。在敞开话题来讨论的时候,我们确实问过——这样做是为了教育目的吗?是为了告知?是为了引起注意?或者是为了别的什么?艺术家和权力之间从来就是爱恨纠结。我们一方面想要“抗议”,“警醒”,“揭露不公正”,但是另一方面我们又对权力满心艳羡,巴不得自己大权在握。我们抗议权力,既因为我们认为权力不对,也是因为我们对权力梦寐以求。
我在“三个墙下的城市”展览中也看到了类似的情况(在这个展览上有稀雨工作室[Less Rain studio]和我的作品——涂鸦工作室:分隔墙)。艺术家们为以色列修建在西岸的分隔墙而悲泣,但许多作品其实是在渴望那样的权力。某种藏匿的欲望似乎在说“多希望我也能造出那样辉煌的景观啊”。
地图集(Atlas Gloves)是一个用于控制象谷歌地球(Google Earth)那种三维地图绘制应用程序的物理界面。为什么你和Dan决定公开它的代码,让其他人也可以创作呢?你认为其他用户可以给这个地图集带来何种改进?
这里面有一个有趣的故事。那个时候Dan 和我在ITP上Tom Igoe的实体运算入门 (Introduction to Physical Comupting) ,那是在第一学期。我们两个都耽溺于软件,都有点怕电子学,我们想在实体领域找条路远离可怕的带电实验板。我们决定为谷歌地球做一个便宜的基于视频跟踪的手势界面。有趣的是,它是由两个乒乓球和钥匙链打火机组成——一个大约值8美元的奇妙的少数派报告式的界面。
开放源码的决定对我们而言是显而易见的,最主要的一点是,它是我们用Processing程序语言编写的,Processing本身就是开源的,因此似乎只有开放我们自己的软件才算得上公平。不过我们也力图使它技术含量低一点。大多数电子产品成本都不低,这些高端界面展示了控制力和财富值。地图集是免费软件,它的硬件差不多也是免费的,但是工作起来很不错。并且如果在你那里不能工作,你可以自己动手修理,如果你对谷歌地球不感兴趣,想把它用在别的地方,代码就在你那儿,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事实上升级波士顿站的艺术家John Craig Freeman目前正在尝试将地图集用于他在第二人生的艺术作品。这就是开源的美。
有没有研究者或艺术家的作品让你觉得特别受启发?为什么呢?
你也许注意到了,一直以来升级网都在激励着我,因为它必须承担提供大量人才,灵感和领导的功能。我的教授们对我是很大的激励,Clay Shirky从一开始就对空间转换给予了大力支持,Raffi Krikorian是小脚处的幕后人,还有Frank Lantz、Nancy Hechinger、Alex Galloway 等等。世界上正发生的事,不论好坏都是我的灵感来源,尤其是对事件的干预方式。有些杂志我喜欢,比如“Bidoun:来自中东的艺术和文化”就曾对“你不在这里”启发很大。我设计并参与了Maarav,这是一份以色列艺术,文化和媒体杂志,对我的启发很大。这份杂志对政治涉入很深,而且和Bidoun一样,是专门介绍中东艺术的(很快就会有英语版了)。我最近看了很多记录片,Adam Curtis的“自我的世纪”(Century of the Self )和“梦魇的力量”(The Power of Nightmares)是必须一看的,John Pilger使我感到和压抑,一些以色列记录电影很有力量,象Avi Mograbi的“独眼的复仇”(Avenge But One of My Two Eyes),Juliano Merkhamis的“阿娜的孩子”(Arna’s Children)也是如此。
我的好朋友Sala-Manca团体极大地激励着我。他们是一群令人振奋的人,在总体保持独立的同时,设法成为了以色列当代艺术圈的领导力量。他们出版杂志,策划展出和艺术活动,运作no-org.net并在其上发布网络艺术展览,他们开设工作室,运作升级!Tel-Aviv/耶路撒冷 ,最近又有了孩子。他们真的很了不起,你完全应该把他们找出来!
我想象不出你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在ITP学习,有一个网络设计工作室,做很棒的项目,又要关注升级!你还有时间去做别的事情吗?
我的妻子也会这么问(她这么写过吗?)我其实是靠了朋友们的一点帮助才做到的。没有那些具有超级才干的人我是做不到的,我所提到的所有那些项目至少有50%的工作是他们的劳动成果。最重要的一点,Shual工作室也由我的合作人Guy Saggee(也是激励我的人)照管,他做得很好。我总是和另外的人合作,因为对我来说那是最好的工作方式。这就是升级的核心理念,也是我去ITP的原因,ITP的秘密就是合作。我不能相信这么快就要结束了。我们很快就要毕业,可还有很多ITP人我还想和他们合作…..Andrew Schneider、Christian Croft、Ariel Efron、Chetan Mengat、Zach Layton、Britta Riley、Stefan Hechenberger、Jenny Chowdhury、Josh Klein、Heather Dewey Hagborg……有那么多人我都还没有和他们一起工作过。我希望我们以后还有时间一起工作,毕竟我们还(比较)年轻,对吧?
多谢Mushon!
播客:升级在电子艺术节上的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