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拥护来自中国的艺术，有些人则相信我们应该像政治上抵制中国一样抵制他们的艺术。如果你一直看我的博客，就会知道我站在哪一边——我对中国艺术流连忘返。然而我的狂热却无法让我免于责罚：我的博客在中国是被屏蔽的。（喔？为什么呢？因为太多的色情图片？）

佛罗伦萨斯特罗慈宫美术馆的天井

今年我义无返顾地再次前往佛罗伦萨，就为了看看“中国！中国！中国！”艺术展，它在新近开放的斯特罗慈当代文化中心（Centro di Cultura Contemporanea Strozzina (CCCS)）里举办。这个展览的标题恰好反映出了欧洲在过去几年中对于中国当代艺术展无可救药的狂热。

最近我发牢骚说，在每一个我恰巧造访的中国艺术展上，总是同一批精英艺术家的作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也许这就是造成我如此喜欢它们的原因之一。这就好像一种麦当劳效应，在我进去之前，我分明就已经知道会看到什么：大笑的男人、鲜血这里一滩那里一滩……喔！瞧！老毛子长出了一对乳房！

王郁洋《人工月亮》，去年夏天在北京首次首次看到

然而，佛罗伦萨的这次展出从多个层面上来说都颇为不同。当你进入头几个展厅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系列影像和文字，每一个都愤怒地纪录了最近多个展览在中国遭遇了伸缩自如的审查制度。由于部分作品包含裸体形象，或者仅仅因为被评判为”不稳定”，这些展览便被勒令关闭。

“中国！中国！中国！”不仅清晰地展现了策展人、画廊老板和艺术家都需要面对的艰难处境，也让参观者大致了解到当中 国经历着历史与文化的转型时中国艺术家们面对复杂现状的回应。为了保证对”中国现象”一种平衡的、相对独立的观点，斯特罗慈当代文化中心邀请了三位”业内人士”。他们都工作、生活在中国，但与政府机构并无挂钩，且在艺术领域独立工作了多年。他们中的每一个对于中国艺术界和体制都有独到的、互补的、批判性的见解。于是我们看到了过去若干年中在欧美都不曾见过的中国艺术。

乌尔善《太空游牧计划》

李振华是一位来自北京的艺术家和策展人，同时他也是艺术实验室（Art Lab ）的创办者。他策划的部分是最对我胃口的。他关注于不同人口之间的草根文化，既有中国和其邻国之间的，从一个宏观的角度来看也包含了东西方之间的差异。

他为本次展览的再现了成吉思汗形象——历史上版图最大的蒙古开国君主。他通过统一亚洲东北各部落不断壮大了自己的力量。在建立了蒙古王朝之后，他又确立了入侵并占领东亚和中亚的目标。在他的有生之年（公元1162－1227年），蒙古王朝最终占领了亚洲大部分的领土。

乌尔善《太空游牧计划》

李振华引入成吉思汗的形象，将其作为先锋精神和文明传播的象征。然而，这一象征超越了历史，对未来人类发展的可能趋势提供了追本溯源的分析。在命名为”多重考古学”的部分，他探索了文化身份这一议题，关注在持续变化和相互作用的文化影响下个体意识的形成，以及诸如”国家”和”种族”这些概念的相对价值。

乌尔善《游牧者之衣/太空服》

他选择的作品包括《太空游牧计划》，这是蒙古艺术家乌尔善作品的主体部分。完整的作品包括了雕塑、装置、照片，以及一部影片的道具服装和照片，该影片表现了蒙古游牧民族在宇宙中的生活。它们暗示了一个整合了过去、现在和将来的非线性故事。

乌尔善《第一次啼哭的婴儿名叫铁木真》，2008

赵亮和沈少民的艺术影像作品纪录了中国与北朝鲜、俄罗斯交界处的情景。当年由成吉思汗率领的蒙古入侵对亚洲文化造成了一系列的影响，该影响可以和当代的全球化影响进行分析对比，所不同的是我们现在遭遇的是东西方文化间的交流碰撞。与此同时，这些作品强调了中国人并非呆板单一的——这和我们的惯性思维相违背。

沈少民展现的主题具有一种特别的忧郁和辛酸。名为《我是中国人》的影像作品纪录了宏江这个中俄边境小村的故事。一战时，德国入侵俄国，当时有一些生活在中俄边境的俄国人被迫渡过黑龙江来到宏江。而其他一些移民则在二战和十月革命时也加入进来，当时俄国社会正努力和中国社会消除隔离。文革（1966-1976）时他们的处境变得十分艰辛，村庄里的一些俄国人被怀疑是间谍，而整个村子也被称为”间谍村”。为了最终能被中国人接受，俄国人群体中的年长者建议，只允许他们中的俄国人和纯种中国人通婚，只有这样才能庇护他们的后代。这无疑造成了基因的修改和混合文化的诞生。

赵亮《在江边》，电影截图，2005

同样令人动容的是《在江边》，这是赵亮对于他回到家乡——丹东的纪录片。丹东靠近北朝鲜边界，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这两个社会主义国家就结为同盟。然而，当中国与南韩缔结贸易往来的时候，中朝间的商业合作立刻被终止，人们也被迫回到各自的阵营中。赵亮游走于这条将两国隔开的河流边，观察着沿岸还遗留下多少社会主义理想。

影像片断

乐大豆是上海比翼艺术中心的负责人，他策划的部分包含了一个引人入胜的多屏幕影像装置——《40＋4艺术不够！远远不够！》。他与制片人Lothar Spree和朱晓闻共同合作，采访了上海40位不同的艺术家，问及了艺术家的角色认知、与外界的关系、其作品产生的社会效应，以及国际市场对传统艺术创作模式的影响。该影像剪辑自长达90个小时的采访录像，为上海迅速变化的艺术景象描绘了一副速写，又或是一次生动的调查。从另一个层面来说，该影片超越了上海的界限，对中国当代艺术现状进行了一次研究，并且反映了浮华背后存在的问题，这与西方人在众多艺术展中惯常看到的迷人却程式化的表象非常不同。

第三位策展人是广州维他命空间的负责人张薇。通过作品《掷色子》，她表达了在一个持续变化的世界中，个人对人类存在的多维的认知视角。阚萱、白双全和杨福东的影像作品、曹斐对再生的探索、储云的科技装置、以及段建宇的绘画作品都讲述了一些个人化的故事，这些故事都仿佛是发掘当代中国艺术敏感性的旁观者。


曾御钦《有谁听见了？》（视频截图）

《中国！中国！中国！凌驾于国际市场之上的现代中国艺术 》在斯特罗慈当代文化中心（佛罗伦萨斯特罗慈宫基金的一部分）展出至2008年5月4日。

推荐另一个展览：荷兰媒体艺术家Marnix van Nijs接受特别委约制作的装置作品《被打破的印象——重绘佛罗伦萨》5月15日会在CCCS首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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