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于中国,长于美国,现在中国艺术这么热门,那我再当一次中国人好了。这是Jay Yan非常简洁的个人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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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goutwithyou.com, 2007

几年前,严嘉聪从青年才俊的摇篮——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媒体艺术设计(UCLA Design|Media Arts Department)专业毕业。他现在生活在洛杉矶,是一名媒体艺术家和设计师。

刚从UCLA毕业的时候,Jay就开始在美国、亚洲和欧洲的一些画廊里展出装置和录像作品。让我看看能不能从这位简于言的艺术家口中问出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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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只在夜间出没, 2008

我访问你出于两个原因,一个明显的原因是我喜欢你的作品。

谢谢。

不客气!第二个原因是你的个人介绍让我捧腹:“我生于中国,长于美国,现在中国艺术这么热门,那我再当一次中国人好了。”你的一个作品“盗窃艺术”让我觉得你喜欢使用自己的双重身份(或者随便你怎么对其定义)。可以跟我们解释一下你的作品吗? 是什么激发了这个表演,参观者对此有何反应?

“盗窃艺术”,简而言之,是我对John Baltessari的著名作品“Sol LeWitt在歌唱”的中国式理解。

我在上海的时候,从街边摊贩那里购买盗版DVD碟片,我注意到一张不出名的影片,封面上是安吉丽娜·朱莉的照片,但实际上她根本没有出演那部电影。我问小贩,为什么她的照片会在封面上,他说,因为这样比较好卖。我觉得这真的很搞笑!他们不仅做盗版,还改造封面,为了让它更好卖!

我回到美国以后,最新一期的《艺术论坛》上发表了一篇有关艺术市场现状和未来预测的长文。一片文章抱怨道,有些艺术家的作品虽然很好复制,却依然限制在三个版本以内以抬高每一件作品的价格,但这样做的结果只是让有钱人才能负担这些作品。我现在正试图破坏这些录像作品的价值,这跟村上隆的工作方式如出一辙他制造了那么多玩具和t恤,赚的却不多(显然他的销售利润就相当于卖掉一幅画,根据MOCA馆长所言),但这对扩大其作品的影响还是相当重要的。我觉得“盗窃艺术”跟这个差不多。那些喜欢获得授权的原版作品的收藏家自然会去买真正的作品,一张刻录质量很差的DVD对他们而言怎么会具有收藏价值呢?

其实我故意把它做得越糟越好。正是它的“糟糕”成就了它。我看到过其他艺术家的项目试图出售盗版艺术品,要么是网上下载的,要么就是艺术品的照片,但他们都只是在冒充原版,而非创作新版。在我做的每张DVD上,都完全照搬了中国盗版碟片上常见的风格,这样的碟片你在上海街头随处可见。你可以看到电视机上反射出我站在摄像机后面的影子,就好像我们在电影院里经常看到荧幕下方有人站着的影子。DVD封面设计颜色太亮,还是用了粗体的三维字体(这是从色情影碟封面上山寨过来的)。DVD的背面写满了不知所云的文字(中国的盗版碟上经常写满了这种毫无意义的文字,只是为了让它们看上去更为合法)。我甚至还加上了盗版碟外面经常套有的塑料包装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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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窃艺术”艺术,2008

展览开幕那天,我知道有两位艺术家会到场,因为他们要做一些演说,我在展览厅前方竖立了一块纸板,出售他们作品的盗版碟片,人们立刻就争相购买了。其中一张影碟是由Guido van der Werve的朋友为他购买的礼物,我觉得他是被吓到了,因为他一看到就立刻逃走了。我不太清楚他是否了解我这么做的含义,不过他先看了一眼,然后就走开了,并没有上前同我交谈。相比之下Marco Schuler的反应就冷静多了。他走上前来,自己还买了张DVD,但是向我抱怨道,既然他已经制作了原版影碟,我应该给他点折扣。他给我张名片,让我跟他联系,但是我担心他会想要告我。所有的DVD都在30分钟内被一扫而空。

其实我真的很想在上海双年展上做这个项目,我觉得会很棒。我只是不知道通过怎样的途径可以在展览开幕前就获得那些录像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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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窃艺术”的艺术,2008

显然,身为中国人比在“中国艺术很热门”的潮流中冲浪更有意思。那么你在两个截然不同的国家之间怎样找寻方向?你在中国展出作品吗?你和那里的艺术圈有很密切的关系吗?

在海外展出作品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我在美国之外的国家工作时,我的个人信息显示我来自美国,但是他们总能发现我是华人,所以在我名字旁边就会出现“Jay Yan (美国/中国) ”,甚至也不问问看我。

我不是中国当代艺术的专家,我对它90%的了解都来自于跟一个很喜欢我的收藏家的长谈,他叫管艺,来自北京。

幸运的是他是中国顶级收藏家之一,并且极有品味(我这么不是因为他买了我的作品),他真正将我介绍给了中国当代艺术。我参观他私人收藏的时候,就好像上了一堂完整的中国前卫艺术史课程。他向我介绍了他的朋友——我所崇拜的艾未未,以及张洹的作品(你介绍过他,就在我的作品旁边,我对那篇文章很喜欢)。 管艺告诉我,1989年“中国/前卫”艺术展被北京警察关闭,艺术家肖鲁朝着她的装置作品连开两枪。这听上去是一段神奇的时期,我告诉他我想在天安门广场上涂鸦,但是用一种延迟显现的涂料,这种涂料在画上去几天后才会显出颜色来。这次谈话变得有些严肃,我意识到现在这个时期依然没有宽容到可以接受如此大胆的艺术。

北京一个出租车司机有次对我说:“没出名时,做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可以,只是不要碰政治。有了点名气后,最好要当心,因为他们随时可以叫你消失,没有人会关心。等你非常有名以后,又可以想干嘛干嘛了,但是对政治还是要当心。”

我不太在中国展出我的作品,但是我有时帮朋友在那里装置作品,我一般避免使用中文,因为如果你是外国人,他们会格外照顾你。他们会给你安排一个翻译,同时又可以担当助手,他们非常愿意帮助你。最好的是,如果他们用中文在我面前对话,谈到他们准备怎么坎去装置的一角,我可以听得懂(抱歉的是这种情况发生得比我预计的要多)。这是个奇怪的系统,你要知道谁说了算,给他好处,那么他的手下就会提供高质量的工作。

1990年我六岁的时候离开了中国,所以我没有办法针对中国文化来做作品,我只是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为我认为有趣的事情做作品。每次我去上海,都会发现当地文化的有趣之处。就好像我小的时候在上海,试图走进游戏机厅,总是被里面的大人喝止,因为当时孩子是不允许进入游戏机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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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语, 2005

你的装置作品“低语”看上去极富诗意。

谢谢。

但是你对这个项目的介绍却显得过于简洁。

我试图不要在介绍中说太多,那么像现在这样的采访才会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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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语, 2005

How does it work technically?

这个装置技术上是怎么做成的?

我的介绍之所以写得简短,就是为了避免人们考虑这个问题。

其实它在插了花的花瓶下面装了扬声器。扬声器会震动花瓶和花,制造发声频率。而装置的底座是隔音的,除了花传播的声音,其他声音全部被隔离开。我选择了马蹄莲因为它较硬的茎适于振动,而小号状的花朵起到了扩音的效果。

我猜使用娇嫩的花朵并非易事?

从它的物理性质来说,并不困难,只要应季,这些花是很容易找到替换品的,否则如果需要跑遍全城来找相同的花就太可怕了。

从符号学的角度来说,艺术中对花的运用具有很长的历史。我试图通过这件作品对O’KeefeMapplethorpe进行引用。这些花背景深远而又形式简单,要找到适合它们播放的声音其实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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砧板,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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砧板,2005

除了花,你也用过肉。是什么这么吸引你,用有机材料来进行创作?

我很好奇当屠夫觉得无聊的时候会做些什么。

你的作品集包含了很多不同类型的项目,这令人印象深刻。

我认为艺术不再是说你做得多好,要做出个什么东西,而是指你的想法有多妙,怎样通过可能的方式最好地实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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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空旷空间,2006

你怎么通过做艺术维持生计?

我希望我可以。做动态艺术需要计算机、显示器、摄像机等,一件作品的设备成本就超过了5000美金,当然这是在艺术家和交易商分摊之前。Jennifer Steinkamp教我如何打包作品,令收藏家易于进行装置,但是你必须要成为她,才能要求多少钱,令每一个人都同意。

你和其他很多媒体艺术家一样,有时为通信代理商做事或者当老师,来弥补经济空缺吗?

我帮助艺术家设计项目方案的具体视觉效果,或者直接为艺术品制造做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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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命名红杠, 2008

你怎么控制人们与你作品互动的方式?

雇佣一个漂亮的姑娘,不时过来演示一下和作品的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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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 2007

你有没有看到过观众跟你作品之间出人意料的交互行为?

“扔掉你的手”特别显示了人们与作品有趣的交互,当你移开实际的装置,他们的行为没有了参照,看上去很好玩。大多数人只是凭空在挥手,因为他们在美术馆中做任何其它事情都会自觉尴尬。“我们只在夜间出行”则吸引人们对着它唱歌,人们甚至举起了怀中的婴儿,女人们对它展示着胸部。

有些什么惊喜或意外吗?你从人们与你作品的交互中学到些什么?

要引起别人有趣的互动,给他们点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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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只在夜间出动,2008

你希望在世界上哪些地方展出你的交互设计作品?

在天安门广场毛泽东像前。

或者任何Pablo Valbuena计划做投影的地方,上届”今日艺术”投影展出了他的作品,我很喜欢,我们都觉得很有意思。我做了一个装有轮子的装置,这样就可以在全城做投影,和人们进行互动。 然后我开始投影在其他人的作品上,“攻击”他们的作品。有些人的确很喜欢两个投影交互的设计,但是有一个女孩对我叫嚷了整整十分钟,说我应该感到羞愧。

我现在对更简单的交互装置感兴趣,比如“一堵高墙投影”系列。我希望找到一些弯曲的空间、奇形怪状的墙面,分成两种不同颜色,或者只用一种颜色,让人们可以操控它。

有哪些艺术家影响了你?哪些你特别欣赏?

我和Christian MoellerCasey Reas已经是六年的朋友了。他们把我带入了艺术世界,在我的职业生涯中不断帮助、鼓励我。我经过了两年的Bas Jan Ader阶段,那真够呛,因为这样具有浪漫情节的工作方式是我从来没有做过的。我观看了 Bas Jan Ader的作品“我太悲痛,不能告诉你”,认为这是我见过的最伟大的艺术作品。艾未未让我对中国当代艺术感兴趣。目前我对Ellsworth Kelly很欣赏。

有些什么新的项目可以介绍一下吗?

今后的作品中我将不再使用随机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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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Jay发我一张工作空间的照片,他就给了我这个

我在上海Di Yu Gallery有一个新的展览。

目前我正试图做一个射击了Andy Warhol的手枪的复制品(真品被锁在纽约的赖克岛上)。我想做一个电子玩具枪,里面有短距离光线射出,你可以用它指着一件艺术作品或者Andy Warhol本人,而他的声音会告诉你这是不是艺术。这样我们就终于有了一个设备可以告诉我们一样东西究竟是不是艺术。这同时也是对肖鲁在“中国/前卫”艺术展上表演的致敬。

感谢J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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